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。
阳光明媚,站在阳光下都有些晃眼,整个校园在这样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亮堂,好像校园里所有的东西也都发光了一样。我眯缝着眼看着天空问易纬:“你看今天的天怎么这么亮啊,是不是这天哪儿出问题了?”易纬是班里有名的百科全书,平时生活中的这些小知识他都知道,而且他也蛮喜欢天文方面的东西,所以我想他应该知道,会给我讲一些天上的事情。他笑了笑说:“你真是杞人忧天,这天哪儿能出什么问题啊,世界末日也还没到呢,天这么亮就是因为天空很干净啊,太阳光不再受到那么多的阻碍了,所以会很亮啊。”我听了,似懂非懂,但也不好意思再追问,那样会让他瞧不起我的。反正今天的天这么亮我是很高兴的,而且确定了不会发生什么世界末日之类的事,那么具体是什么原因倒都无所谓了。放学后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这样的好天气呢。
在教室里看着外面明媚的世界并期待着放学,这确实是很熬人的事情。我心里已经被这样的期待充得满满的了。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都要忍不住往外跑了,不顾老师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课。但经过我近乎残忍的制止后,这一劫也就忍过去了。做学生可真不容易,明明我们长着两条腿,可以自由来去的,却常常被各种的东西束缚,即使有腿也不能动,仿佛腿根本不完全是我们自己的一样。
还好放学并不是世界末日,让人不知道究竟是几时发生。放学总是有一定的时间,我可以准确地预见到。在我强大的忍耐之后,终于迎来了放学的铃声,那铃声太悦耳了,比我们音乐老师唱歌都要好听。
我快步冲出了教室,比老师都先享受到外面的空气。“跑那么快干吗?又要办什么坏事啊?”老师训斥道。我笑着抓头,不知道要说什么,可老师根本不在乎我的答案,只是马上又说:“整天就知道玩!”就走了。我张开双臂,做了个深呼吸,这天气可以将老师这样的训斥完全抵消。
“尹一,今天我们走大路吧。”我看到了帅气的尹一,想拉他和我一起走大路回家。所谓大路,就是铺的水泥路。这条路比较宽敞,也平坦,但就是有点绕远。我们平时经常都走小路,因为比较近,比大路要近上一半,谁也不会将放学后的自由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回家路上。但今天我想在路上多待些时候,直到这样的天气被夜幕赶走。所以我想走大路,同时也想有个我喜欢的人跟我一块来享受。
“你傻了,走大路?你想走到天黑啊。”尹一无情地拒绝了,然后很快地踏上小路走了。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想,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!你错过了好风景了!
我转身走上大路,正对着西方的太阳。这时的太阳与之前的已不同,虽然光还是那么亮,但位置低了很多,我昂头挺胸朝西走的话,会晃眼睛,好像太阳就在我正前方一样。所以我就低着头走。回头看时,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书里见过“修长”一词,现在背后我的影子用这个词很好,我如果真的像影子那样的话,班里的女生肯定都会喜欢我的。
正在我陶醉地欣赏我的影子的时候,突然有狗狂叫,把我吓了一跳。赶忙转回头来,看到一只黑色的狗站在我正前方,正朝着我叫,尖利的牙齿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。我顿生恐惧。冬天里,好多兔子都是在这样的利牙的帮助下被村里人捕获的。
我立马转身,忘记了今天的好天气,决定走小路赶快回家。
可就在我转身时,那狗竟冲了过来,我连忙跑起来。大人们说在狗面前再害怕也不要跑,越跑狗越撵,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,在狗要扑过来的时候我的神经不允许我还站在那儿不动,此时我的脑袋根本毫无用处,真想拿脑袋再换几条腿来奔跑。
很快,我又倒霉了,一粒小石子把我放倒了。我一下子懵了,已经不敢去确认狗现在的位置。突然,有热乎乎的,而且很湿的软东西贴到了我的脸上。我转头看,差点没吓晕过去,那只狗在舔我的脸!我猛然往回撤的时候,脑中有了个判断浮了出来,这只狗不是要咬我,是想亲近我。顿时我松了一大口气,躺在地上,小心地去摸了摸狗的头,狗果然很温顺地接受了。我仰头看着蓝得像海一样的天空,笑了。
至于这条狗为什么会跟我那么亲近,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。我只知道,它是条流浪狗,还有两个伙伴,后来,在我悠闲的回家路上,它们都加入了我们。
在我走出学校所在的村子的时候,我身边已经聚齐了这三条狗。首先接触我的那条黑色的,很健壮的样子。后来加入的它的伙伴,一条是灰黄色,一条是黑白色相间。而且那条灰黄色的左前腿瘸了。
我问小黑,麦秆怎么瘸了?
我给它们三个都起了简单的名字。黑色的当然叫小黑,灰黄色的叫麦秆,黑白相间的叫分明。而且在我给它们起了名字之后,我开始有点懂它们的语言了,朦朦胧胧地总会懂得它们的表达。
是一群小孩子给砸的,那群小孩子真是淘气坏了。小黑说。
麦秆也忙补充,其实我本来还想教训他们一下呢,可却碰到了他们的家长,我可对付不了那样的彪形大汉,就只好跑了。跑了之后,我才发现我的腿已经断了。
我听了就可以想象出那群孩子的可恶嘴脸,于是说,你跟我说是哪里的孩子打的你,我替你报仇去。
分明开始说话了,不用了,麦秆早就不在乎了,报仇又能怎样?只是徒然给世界增加伤害。
嗯,想想自己让那群孩子高兴了,也是做了贡献的,不是白白瘸掉腿的。麦秆说。可我看到它那条耷拉着的腿,就感觉它好可怜。
那我叫人把你的腿治好吧。我说。
算了吧,麦秆都喜欢上现在的身体状况了,它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治疗的,除非老天突然让它好了。小黑说。
我望着麦秆,问,为什么?恨我们人类了吗?
怎么会?我知道这都是命,安然接受就好了,强制去改变的话会遭天谴的。我是老天的好子民,不想遭天谴。
没天谴的,我们老师讲过了,那都是迷信的东西,不存在的,都是骗人的。我有点兴奋地给麦秆解释说。
你们老师才是骗人的呢!麦秆说。
嗯,你们老师就是骗人的。麦秆的一个朋友曾遭过天谴,在一场雷雨中被闪电烧焦了。分明说。
它做了什么啊?我问。
小黑说,它那天被一个小孩子惹恼了,就把那个小孩子撞倒在了地上。它还向麦秆炫耀了自己的战绩。麦秆当时就对它说,这样会遭天谴的,让它去庙里拜拜,可它没去。第二天,就被烧死了。
那只是偶然,自然灾害,不是什么天谴。我说。
自然灾害?你们用的词可真好。麦秆说。
嗯,我们的词都很有意思的。就像“修长”,一看到这词就给人一种很优雅又美丽的感觉。我很自豪地说。而它们三个笑了笑。
你真是可爱的人。麦秆说。
是吗?可班里好多同学都不怎么喜欢跟我一块。我说。
那以后我们就跟你一块吧,跟你一块享受这老天给的美好。小黑说。
好啊。我很高兴地接受了。
此时我们已经到了我家所在的村里。我邀请它们到我家里住,可它们说在外面就挺好,不想给我添麻烦。于是我们在村里的那颗老柳树下分开了。经过尹一家的时候,听到尹一的妈妈在吵他,好像是回家的那条小路有一段被用来浇灌田地的水给淹了,他们趟水过了那段路,鞋子裤子上都沾满了泥。
晚上,我做梦梦到了那三条狗。我们都到了天上,麦秆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好了,我们一起坐在一片云朵上,在听一位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的老头儿讲课,讲的是什么我给忘了。只记得老头说过,真的有天谴。